林木：当代美术何去何从

对于今天中国美术的发展而言，影响最大的因素有两个：一是习近平总书记在文艺工作座谈会上的重要讲话，以及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号召，这应当是当前中国美术发展的基础和指南;一是“当代艺术”带有强烈西化倾向的思潮。

习近平总书记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号召，是对百年来西化思潮的一个有力反拨，在现当代中国文化史上具有划时代的重大意义。这一百年，中国美术的发展，20世纪上半叶主要受西欧美术的影响，下半叶分别为俄苏美术和美国美术所制约。民族美术的发展在此间举步维艰。今天，随着中国综合实力在世界格局中跃升，政治、经济、军事突飞猛进的发展，把尚在西方工业文明冲击下自卑自贱的文化远远甩在后面。为深入贯彻习近平总书记的号召，相关部门制定了详尽的落实细则。依笔者看来，这种落实还有一些困难有待克服。按照习近平总书记的倡导，我们应当有一个强大的研究民族文化传统的学术队伍;有一个呈梯队的热爱民族文化、有着强烈担当精神的各级领导班子;有一个鼓励发展民族文化的宏大计划。中国文化在当代的发展，应该走一条以民族传统为基础，自主自信独立于世界文化之林的中国之路。要达到这一步，我们还得努力。

另一方面，“当代艺术”在今天势头颇盛。21世纪初，西方巨额资本扶持炒作主要以“政治波普”为卖点的中国“当代艺术”。随着其在国际艺术市场价位高企，中国“当代艺术”一时风生水起，各种“当代艺术”展览层出不穷，各美术院校纷纷跟进，使这种“当代艺术”进一步在中国扎下了根。此种“当代艺术”，有必要深究一下它的来龙去脉——实则是几无自身历史文化传统的美国，在综合实力全球第一后，为摆脱欧洲文化的附庸地位，由美国政府在20世纪50年代所作的一系列成功文化策划的组成部分。以抽象表现主义肇其端，以反艺术(亦是反欧洲系统的绘画)踵其后，变幻出五花八门的装置、影像、行为、观念……20世纪70年代以前，此种类型的艺术直接叫“美国艺术”，以彰显美国文化的自信与独立。之后为扩大文化影响，20世纪70年代后逐渐以“当代艺术”之名向全世界蔓延扩散，包括进入中国。何以要把“美国艺术”更名为“当代艺术”?因为进化论在各国颇为流行，加上欧洲文化中心论在西方学术界风靡一时，世界美术史以欧洲美术为主轴，便有了古典主义、新古典主义、印象主义之后，现代主义、后现代主义的进化序列。信奉此观念的人认为，这是环环相扣的艺术规律使然，亦如门捷列夫化学元素周期表之安排，后现代之后就该是“当代艺术”了。

不幸的是，中国美术界一部分人也相信进化，想当然地认为，西方艺术进化的阶梯，也是中国艺术进步的必由之路。这批人大多理直气壮，用一种捍卫真理的方式宣扬和从事美国式“当代艺术”，以至于不明真相者以为，唯有这类“当代艺术”才是先进文化的代表。今天，中国美术界许多人要特别标榜自己是“当代艺术家”，就是因为其中有一种占据时代艺术制高点的优越感。由于这种盲目信仰“当代艺术”的倾向在美术界较为普遍，故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爆发，尤伦斯、乌里·希克等西方扶持者、收藏家退出中国后，国内还有包括各级文化主管在内的人为“当代艺术”接盘。

需要特别指出的是，“当代艺术”不是一个画种或一种艺术样式，而是一种以颠覆欧洲文化宣扬美国价值观为特色的美国文化思潮，骨子里仍然是西方文化的逻辑，同时包含西方文化中诸多消极因素。凡是从事“当代艺术”的人，眼睛始终看着西方，言必称西方，挟西以自重，因为标准与话语权都在西方。问题也就尖锐地摆在我们面前：中国真正的当代艺术的道路应当何去何从?

在西方资本撤离、中国自己接盘之后，尤其在习近平总书记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倡导出现后，中国“当代艺术”减少了取媚于西方的政治因素，改打“传统符号”牌。在仍然坚持美国式“当代艺术”属先进文化而中国传统文化属落后文化的人看来，把传统文化的“符号”与“当代艺术”相拼接，瞬间即可完成“优秀传统文化的现代转化”。这是目前美术界的主要搞法。他们把中国传统艺术一些表面的样式，如一个壁画中的典型人物形象，一座古代名画中的山形，或古代经典中的花鸟、古画论中的某个名句，与美国式“当代艺术”的思维、样式及观念，以装置、影像、现成品、复制等形式一一拼接。那些尽人皆知的传统符号，似乎就是“优秀美术传统”，而美国式的装置影像则代表先进“当代”文化属性。或者，把美国式“当代艺术”展、从西方直接引入之“当代艺术”，在中国著名古建筑中举办，沾沾地气，也似乎是先进文化对优秀传统文化作“现代转化”。于是，所谓优秀传统文化的“现代转化”，就在这些对中国文化毫无兴趣也毫无学养者那里轻易完成。近年来，中国最重要的一些“当代艺术”展，多数都是如此简单易行忽悠蒙人的思路。而且，这些展览几乎全是政府买单!不仅如此，在中国画、油画、版画、雕塑领域，其“创新”变革思维，也大有以此种美国式“当代艺术”为标准之趋势。这种把中国文化变质为美国文化移花接木的做法，正在成为中国美术界将传统文化“现代转化”的通行模式。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，在中国美术界势将因变质而沦为美国艺术中国版!

在国家实力强大之后，在破除西方文化的迷信之后，有着泱泱五千年文明史的中华民族，应当自信、自主、自强地走自己的路。我们的中国画，以及来自西方已融入中国艺术体系的油画、版画、雕塑或其他中国艺术样式，只要真正在表现中国当代的情感、当代的生活，反映当代中国突飞猛进让世界震撼的崭新现实，而且用的是中华民族自己的表达方式，这样的艺术，都应当是中国当代的艺术!这是中国美术家的时代使命、文化担当，或许也是中国作为联合国教科文组织《文化多样性公约》签约国，履行自己责任与义务的当然之举。当代中国的艺术之路，正面临这样的思考和抉择。